［肖根］这个杀手不太冷2
今天真是中大奖了。Shaw捂住腹部的伤口，在小巷子里踉踉跄跄地前行，祈祷子弹不要伤到她的内脏，那样处理起来就麻烦多了，但失血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再过五分钟，或许十分钟，她就可能陷入昏迷的状态。追她的人已经全部解决了，她现在要做的，是确保自己别死。
一个人影闪到了她的面前，Shaw的枪口立刻瞄着了她。
“我是来帮忙的。”Root高举着双手回答。
“你怎么……”Shaw已经差不多要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了，Root立刻搀扶住了她。
“你看起来真惨，我都不太想雇佣你了。”Root努力用瘦削的肩膀支撑起Shaw，“去医院吗？”
Shaw很想对Root翻个白眼，不过这会儿还是省点力气的好。她指挥Root把自己带到安全屋，在半昏迷的状态下自己处理了伤口。被血肉模糊的伤口吓到脸色煞白的Root只能递个酒精什么的，却一直待在Shaw的身边没有离开。Shaw无法理解Root在干什么，在知道自己杀手身份的情况下跑过来凑什么热闹？她究竟怎么知道的？
血液供应不足的脑袋像一团浆糊，Shaw企图让脑子工作起来，结果情况更糟。她带着疑惑、不解和戒备盯着Root，慢慢陷入了昏迷。
当Shaw从沙发上醒来时，Root还在。她已经换下了Shaw沾满血污的衣服，擦干净身上的血迹，给她盖上温暖的毯子。Shaw都不知道她这里还有个毯子。但这些事并不能解释为什么Root会出现在Shaw的工作现场，本该乖乖等死的目标为什么会突然反击，显然消息走漏了风声。Shaw尝试在Root不注意的情况下去摸藏在沙发下的枪，猛然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绑住了。Shaw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你醒啦！”
被Shaw那不能做青少年典范的语言引起了Root的注意，她放下了手中的物品，蹲在了Shaw的身边，朝着Shaw绽开了一个如天使般灿烂的微笑。Shaw非常想对着这张笑脸狠狠地来上一拳。
“你觉得怎么样？你流了太多血，吓坏我了。你当过医生吗？自己给自己缝合伤口可不是简单的事，至少比吃下一个辣到怀疑人生的三明治可难多了……”喋喋不休的Root真是令人烦躁，Shaw不耐烦地制止住了她。
“闭嘴，否则我让你看看舌头从嘴里被拔出来是什么样子！”
Root吐了吐舌头，Shaw的威胁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烦恼，她用比较缓和的语气说道：“我不是的你的敌人，如果你没有因为失血过多造成失忆的话，应该还记得，是我，救了你。”
Shaw不屑地哼了一声，“所以我现在被绑住是怎么回事？”
“只是预防措施。”Root微笑着摆摆手，这种丝毫没有把Shaw的威胁当回事的态度让Shaw无比火大，也许Root在激怒自己方面有着无可比拟的天赋。“我只是担心你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把我一枪打死，鉴于我恰好出现在你失败的任务里的情况。”
这可真是太他妈正确了。Shaw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咒骂，但表面上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风平浪静，毕竟成年人轻易被孩子激怒不是非常光彩的事。
“而且，一旦你恢复了体力，应该能轻而易举地挣脱束缚吧。”Root朝Shaw眨眨眼睛，“这只是个十四岁女孩打的绳结，而你是这么厉害的杀手。”
Shaw快要忍不住，Root再多说一句废话，她可能就要爆炸了，“那就快点解释吧，在我把你可爱的小脑壳打碎之前！”
“你真好，夸我可爱呢～”Root帮Shaw整理了一下脸上的碎发，好像在帮一只炸毛的狮子顺毛——都是极其危险的行为。“首先我要声明的是，绝对不是我出卖了你。但是我的确破解了你口袋里那张纸条。”
大概是从那时开始，Shaw看到了Root日后将成为一个神经病——天才——杀手的潜质，她那一套自成体系的道德理论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在那时候开始成型的。总之，Shaw知道，自己不能把Root看成一个孩子了，或者说，千万不能被Root孩子的外貌给骗了，她是极其聪明，且思虑成熟的人，所缺少的仅仅是经验而已。
“那不可能，这又不是给小学生的脑筋急转弯，哪有这么容易破解。”
“我没说它简单，但对我来说，大概就是昨晚一小时的事吧。”
“昨天你可真忙啊，偷走了我的枪，破解了我的任务，还为我买了早餐。我都开始怀疑，昨天死掉的那些真的是你的家人吗？”
“千真万确，但我们的确感情不太好。”
闲聊给了Shaw挣脱束缚的时间，她突然从沙发上跳起，钳制住Root，把她的双手别在身后，压在了桌上。
Root痛得大声叫唤，还在逞口舌之快，“伤员不要这么大动作，你的伤口开始渗血啦。”
“别管闲事！”
Shaw把这个啰嗦的小鬼绑在椅子上，然后出去联系了Hersh。
“抱歉，Shaw，委托人自己架不住压力向目标泄露了情报，我们已经在处理他了。”
“我需要休假。”
“当然没问题。”
当Shaw回到安全屋时，Root正咧着嘴角得意地笑着。“可以释放我了吗？这绳子绑得太紧了，我只是个体格瘦弱得少女，不用这么对我吧。”
Shaw拿出了刀。
Root露出一丝畏惧，但仍不愿收起笑容，“你应该清楚了，我救了你，这就是事实。”
再怎么聪明毕竟是个孩子。Shaw冷哼了一声，从昨天到现在，只有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又掌握了主动权。她割开Root的绳子，把刀插在桌上。
“赶紧滚蛋，离开这个城市，你这么有本事，最好离开地球。”
Root揉了揉被勒痛了手臂，坐在了沙发上，不以为然地说：“我哪儿也不去。”
“我是在救你的命，别表现得这么混蛋。”
“现在你不能否认你是杀手了吧，我要雇佣你。”
天啊，她还没忘记这件事。Shaw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明白你的处境吗？你掺和到一个不该出现的事情里了，如果让别人发现，我敢说你很快就可以和家人团聚了。这就是你想要的？”
Root仍旧固执地重复，“我说了，我想要雇佣你，帮我报仇。”
“事情不是这样做的，我不能接受随便哪来的委托。更别说一个十四岁小女孩的委托了。”
Root脱了鞋，把腿盘在沙发上，托着腮想了想，“我明白了，有人指挥你去杀人，所以你是有老板的，所以你是属于什么杀手组织的一员。”
不能再和这个小鬼多说一句了。Shaw决定还是把她直接打晕，随便扔到哪条开往欧洲大陆的船上好了。
“那这样如何，你教我怎么杀人，我自己去报仇，这样你就不用违背你老板的命令了。当然，我可能要借你点武器。”
Shaw盯着Root。
“为什么你用看外星生物的眼神看着我。”
“因为你讲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嗯，我知道。”Root噘着嘴点点头，“年幼最大的坏处就是，大家都不把你的话当真。我想我得加点料。”
Root掏出了一把枪。
“又来！”Shaw无奈地抱怨，立即准备去抢夺Root的武器。
“别动。”Root用枪指着Shaw，“我已经上网查了手枪的使用方法。你看清楚，保险栓我已经拉开了。顺便说一句，你的武器库真棒。”
Shaw冷言警告：“用枪指着我的人基本都死了。”
“嗯，我猜也是，所以……”Root转而用枪口抵自己的下巴，“我根本没打算用枪威胁你，我用我自己。”
这个疯子。Shaw愣住了，她以为自己在朝不保夕的日子里已经见识了足够多的疯子，但显然漏了这一个。但有什么东西值得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以命相搏？是那个东西太重要，还是她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Shaw有点生气了，她厌恶那些不爱惜生命的人。
“你没必要这样做，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谢谢，但这是我的生命，我自己会衡量。”
“枪里没有子弹，对吗？”
“你可以试试，不过等会儿这里可能需要请个家政服务了。我挑了个最大的手枪，所以等会儿脑浆啊，鲜血啊，我到处乱飞的脑壳啊……”Root倒吸一口气，仿佛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到了。
“让我们说清楚，你教我怎么杀人，否则我就去死。”
Shaw看着Root手中的M.K23，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轰鸣——她已经怒火冲天了。她伤口疼得要命，还被人威胁，像个傻子站在一边，看着一个死孩子把自己的生命像玻璃弹珠一样在手里颠来颠去。她的死活关自己什么事？为什么我要受制于这个小鬼？就让张玩世不恭的脸蛋碎成八瓣好了。
虽然这么想，Shaw还是一动不动，她摸不准这个小疯子到底在想什么。
“你的眼神好吓人，能不能稍微温柔一点，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Root笑嘻嘻地向Shaw亲切地提出建议。
好吧，让她去死吧。
Root调整了下姿势，M.K23的重量似乎让她不堪重负。“我也撑不了太久，我现在要数一二三了，同时我会慢慢扣动扳机。但是这是我第一次摸枪，枪真是出乎意料地沉，所以也许我没数完就砰砰砰了。准备好了，一，二……”
Root手在抖动，Shaw怀疑她那细弱的胳膊能不能开得了枪，但她的手指确实开始用力了。她棕色的大眼睛没有了平时的敏锐、机警和戏谑，剩下的是，哀伤？也许是吧，Shaw并不清楚，但她明白一件事——这一刻Root确实准备好去死了。
“我答应你。”
Shaw还是说出了口。
在Root的枪口偏离脑袋一点的时候，Shaw立刻夺走她的枪，掐着她的脖子摁在了沙发上，一字一句地警告她，恨不得用刀刻在她的海马体上：
“永远不要像这样威胁我。”
无法出声的Root拼命点头。等到空气重新回到肺里，她咳出了眼泪，仍不忘记揶揄Shaw，“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这回Shaw的铁拳毫不留情地落在了Root的脑袋上，总算暂时闭上了她的嘴。她检查了一下M.K23的弹匣，居然真的是满满的子弹，看来疯子的论断是没有错。
“第一课，不要激怒你惹不起的人。”
Shaw把毯子扔到昏迷的Root身上，然后去处理被刚刚的大动作弄裂的伤口了。
对于自己做的决定，Shaw很少后悔，她觉得后悔是留给弱鸡们的，好比面对一块沾上了蛋黄酱的三明治，后悔为什么不用芥末酱，简直弱智，那块三明治已经无可救药了，要不吃掉，要不扔掉。Shaw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些无用的情绪上。
对待答应教Root杀人这件事，Shaw不后悔。虽然她面临着更大的风险，要付出更多的精力，整件事已经变得如同有人硬是将涂满蛋黄酱的三明治塞到她的嘴里这么令人讨厌了，但Shaw决定不去想后悔这件事了，她将眼下的情况看成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一个任务。这是她熟悉的思考方式。
教Root杀人技巧问题不大，她很聪明，无论是枪械的使用还是格斗技巧，她很快就能领会。她道德感模糊，擅长伪装，让人捉摸不透，对世界的理解自有一套扭曲的理论，让Shaw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培养一个可能毁灭世界的女魔头？要不还是趁她尚未拥有力量赶紧杀掉比较好，说不定就拯救了世界。
开玩笑，世界关我屁事。
但是Root实在太瘦弱了，举枪不到两分钟就开始颤颤巍巍的，仿佛她的营养全部都输送去长身高了，当然Shaw也很难想象她以前那个父亲会重视孩子的营养；但当杀手可不能只靠个子，强有力的肌肉才是攻击和逃生的保障。
“把这个吃了，你需要能量。”
Shaw把一块肥瘦相间、汁水横流、香味四溢的纽约客牛排推到Root的面前。
Root有点嫌弃地推开了一点，“我不是很喜欢这个。”
什么！居然有人不喜欢我最喜欢餐厅里价值八十美金的牛排！这人简直不可救药。
Shaw压制住怒气，继续劝服Root，“人不能只靠水果和咖啡活下去。”
“如果有人只靠肉类和黄芥末酱活着，我就能靠苹果和咖啡活着。而且我还吃棒棒糖。”
Shaw黑着脸问道：“你对我的食谱有意见？”
“我记得你以前还对我抽烟有意见呢。”
Root手撑着下巴，吹开遮住眼睛的头发，忽然露出了有了坏主意的微笑。
Shaw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翻了白眼，“你又想干嘛？”
Root从随身携带的书包里拿出一个苹果，“这样吧，你吃一个苹果，我就吃掉这块牛排。”
“你这是什么毛病？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Root用叉子漫不经心地在牛排上戳出一排排的孔，看得Shaw心痛无比，这种行为直接跃升至“杀掉Root的一百个理由”榜首。
Root开心地瞄了一眼Shaw，“这样可以让我吃得愉快一点～”
小疯子。Shaw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摇头。
Root知道如何挑衅自己，也知道如何安抚自己，这让Shaw感觉很糟糕，一个杀手不应当这么好懂。但Root始终没有踏进自己的“安全范围”，那些“挑衅”的言语从来没有真正激怒过自己。
除了教导她时，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Root甚至没有触碰过Shaw，一次也没有。她的牙刷杯和Shaw的总是隔着五厘米，其他私人物品都塞在她随身背着的书包里，放在沙发的一个角落；夜晚时，她会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敲一些Shaw看不懂的东西；不多久，她自己也会变成沙发的一部分，裹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上，只留出鼻孔出气，仿佛整个人都从这个房间里消失了。
这本不该成为Shaw的烦恼，但这个过分会察言观色的十四岁女孩让她非常焦躁。每每看到那些她特意空出的距离，Shaw就想起了那时在门外的走廊上，那只用似有若无的力气拽住自己的衣袖，最终却被自己甩开的手。Root总是那么自信、疯狂，时常表现出想让Shaw揍她一顿的狂妄，但那一瞬间的惊恐和失望也许才是真正的她。
Shaw躺在床上仔细聆听，却连Root呼吸声都听不到。她又想起了Cole，在经历过数个不眠之夜的洗礼后，Shaw以为已经过去了，但Cole临死前的样子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子弹打穿了他的胸腔，在后背形成了一个空洞，他在痛苦中渐渐没有了呼吸，却留给了Shaw一句“just you”。
Shaw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气，从床上一跃而起，走到沙发前，将Root连着毯子抱起来。Root的脑袋从毯子里露了出来，睡眼惺忪地四处张望。
真是太轻了，一定得加强营养摄入。Shaw这么想着，把Root放在了床上，简短地说：“你睡这。”然后她拿着自己的毯子躺在了Root刚刚睡过的沙发上，在Root留下的凹陷和温度中睡着了。
早上，当Shaw睁开眼时，Root正坐在地上，用手撑着脑袋看着Shaw。今天是个好天气，晨光洒在她弯起的嘴角和眉眼上，纯洁美好得像个普通的十四岁女孩。
“你干什么？”Shaw没有起来，她还在休假，赖个床情有可原。
“我在想……”Root垂下头，又抬起眼偷瞄了一下Shaw，“那张床很舒服，就是我一个人睡有点太大了……总是睡沙发对腰不太好，所以……你觉得我和你一起分享那张床怎么样？我只要一点地方就行了……”
Shaw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抓了抓蓬乱的头发，她想到了一个主意。“这样吧，以后我让你吃什么就吃什么，我就和你分享那张床。”
Root吃了一惊，转而大笑起来，然后低下头抹掉流出来的眼泪，轻声说：“成交。”
Shaw不懂感情，那是她笑出来的眼泪？还是，她哭了？
